Eilian

----Märchen Legion（*注1）

17

装备反应装甲的车内，哥廷根机型72γ奥托准将对着全息图纸伸出手，淡绿色的眼睛扫过大楼的原始图纸和废墟：眼前，80层的建筑在二十分钟内化作废墟。

它褪去手部仿生皮肤，接触并输入：模拟爆破。

模拟结果很快显示，这是外层做了电磁屏蔽的破甲炸弹，目标不仅是大楼，还有附近的仿生人；而总高80层的全钢建筑不同于混凝土结构，不是那么容易炸的，要达到这次的效果，至少得每9层做一次分段爆破，全楼需安放9处炸药。

另一侧的全息屏幕上，是海因里希护盾的分析报告。

爆炸发生时，奥托准将也在座，淡金色的光芒在一瞬间笼罩了20层的与会人员，海因里希站起来，叹了气，说：“我还挺喜欢这座楼的。”

奥托借着屏蔽装置失灵的便利，对联军上将和它的护盾进行了分析和扫描：护盾全开的状态下，以海因里希为中心，它身边的康斯坦茨机型对护盾起到了延展和加固。上将的机体守护功能确实比以前更强（大概因为登录后美军残留的特种部队没有断绝过对它的斩首行动尝试），但其他方面就不好说了，和其他联军长官不同，海因里希的安保一如既往形同虚设。联军上将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大约是因为大多数时候，敌人和朋友（包括上将自己在内）都不知道它的具体方位。

爆炸发生后，上将被护送到底特律沿河的第七集团军203团和第三集团军55团指挥部的驻地，第二天中午，奥托亲自来看望它。

它下车，望了一眼静静流淌的冬季河水——一两个月前来这里，河面还有尸体。

今天的岗哨全部由自己的部队担任，一路秩序井然。

“威尔海姆昨晚已经派部下控制了市内，并将所有西海岸来人置于监视之下。”进门，简单致敬完毕，它对着它的上将说。

“不必这样。它们关于炸弹的记忆都已经被清空了，不用因此找任何人麻烦。”海因里希绑起披散的长发，说。

奥托一手按在它的桌子上，“主要问题在于，你放任变异仿生人的法令，正式写入系统后，等于认同了部队的不服从，你这是给自己种了无可挽回的木马，海因里希。如果总部大楼当时在威尔海姆的监管中，绝对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

“三十八团——”

“我的人不要你管。”奥托挥手打断它。

海因里希说，“爆炸发生时，我的技术人员正在41层检查三十八团备份，爆炸导致备份全毁。如果不是与会众人现在大都还活着，我真的会怀疑这次爆炸是你一手操作的。”

奥托走去一边，望着窗外的河流，说：“这不禁让我想到绿党执政时期的一则漫画：外国移民带着它们自制的小炸弹站在法兰克福机场，隔壁翻修的机场大道下正在挖出二战时期未曾引爆的800mm高爆弹。”

海因里希无奈地笑出了声：“如果你想对我不利，这座城都被你送上天了吧。”

海因里希指的大概是被奥托和宗贝格麾下的四个航空旅执行了毁灭性轰炸的洛杉矶。当时未投降的美军在失去了滩头阵地、信息和空中优势后，负隅顽抗了一阵子。仿生人联军对洛杉矶的轰炸进行了整整十二天，将对方可能的单兵隐蔽点和补给线都炸毁后，才送出了地面部队。它们发现人类早已开始将死人的尸体拿来当沙袋和堵枪眼。

当时正值炎热的夏季，苍蝇乱飞，疫病横行，奥托最后下令将整个洛杉矶付之一炬。圣莫妮卡山的那场火烧了很久，好莱坞的牌子就此消失于大火中。

“只要我的程序认定你为我的上将，海因里希，”奥托说，“我就不会对你有僭越之举，但是你再这样放松对全军的管控，就不好说了。”

“我会牢记你的教诲，奥托。”海因里希说，“在那之前，我请你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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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秋·E·范德希尔勒，这个被自己的部下悬赏通缉的中年女人，站在了面前。

奥托从来没有重视过哪个人类，它只略微了解一些关于她的报告，现在近看，女人头上的白发比证件照上还要多一些。

“多次破坏三十八团的备件补给，约阿希姆见到她会高兴的。”奥托说，“针对人类的刑罚，它能写几个G的内容。”

女人深色的眼睛望着它。

“这位女士是我的客人和证人，你不能把她交给童话军团。”海因里希友好地请他们都坐下，说，“最早对我说三十八团可能是自杀的人就是范德希尔勒女士，虽然我当时一心认定是联军内部的人干的，现在，我觉得可以再听听她的意见。”

奥托没有回答。

范德希尔勒开了口，说了她在缉毒组工作时期了解到的紫酸酯酶的作用原理，这都和昨天海因里希喊来的那个康纳说的话如出一辙，那原本属于威尔海姆的上士、现在隶属第七集团军的棕发少尉，在总部会议上对所有将领承认它的程序来自另一个世界，以及所谓和平的另一种可能。海因里希似乎知道威尔海姆不感兴趣而让它提前离开了；奥托耐心一向很好，所以听了下去，直到爆炸发生。

“我军中的开姆尼茨机型也能做出类似的分析，”奥托准将说，它没有说自己在三十八团出事之前就发现了这一物质，“人类能研究得那么透彻，你确实有常年和这种物质打交道的经历，我猜？”

女人点点头：“有的时候，几度的温差，就有可能救不回那些服用红冰过量的瘾君子——有不少还是懵懂的未成年，为了一夜狂欢，第一次吸毒不到几个小时就丢了性命，我见得太多了。原缉毒组内的人都知道这种物质很难保存，我们为了在行动中携带想尽了办法……要知道那是在和平时代医疗器具完备的情况下，我们都很难做到——”

“我只觉得人类作案的嫌疑更大了，”奥托准将说，“你凭什么说我的士兵会自杀？”

它深知三十八团对待变异仿生人的严格，一旦发现有程序不稳定的预兆，都会让宪兵队过来重新梳理。

“因为我的人曾经救回一台你们的仿生人。当时它祈求我们解决它，紫酸酯酶是我们在它体内发现的。”

“型号？”奥托准将抬了抬眉。

“我不能说。”女人咬住了饱满的嘴唇。

准将皱眉，对着海因里希：“我无法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海因里希示意它继续听下去。

“程序的稳定并不代表了一切，许多仿生人也并不是生来就用来进行这种残酷战争的，所有的感情都会有一个崩溃的突破口。”

“你的根据就是那台所谓的我军逃兵？单一台机型根本不能算是有说服力的样本。”准将望她，“它后来怎样了？”

“它在我的仿生人加布里埃拉的照料下，补充了一些蓝血，降低了体内酯酶的浓度。至于它有没有存活，以及酯酶的具体来源，它不知道，我们也不清楚。你们有那么多样本，也许能探测出来。”

奥托发现这女人是属于那种不依不饶的种类，它在系统里搜索了一下，蓝圈闪烁，问：“瑞秋·范德希尔勒，你那个原CIA的丈夫，就是死于我军的攻击吧？”

女人愣住了，理了理乱发，皱着眉，痛苦地说。“对，五十五团空降底特律的时候，托比是抵抗你们的成员之一，死在战役的第三天，离开这里不远的桥上。”

“你要我相信这样的你会有仿生人，还会想办法拯救我的士兵？”奥托准将已经无意进行对话，它站起来，抿住了嘴。

“我从DPD的缉毒组调到MPTF，警用仿生人加布里埃拉和我合作多年，它对我而言更像女儿而不是一台机器。”女人仰头看它，“至于你们，只要不是在战场上遭遇，我和我的人不会无端杀死任何解除武装的仿生人。”

“大话，而且是空话。”奥托很快走了出去，海因里希和对方交谈了几句，随后跟了出来。

海因里希拍拍它的肩膀：“范德希尔勒女士是冒了极大的危险过来找我的。”

奥托绿色的眼睛俯视比自己稍矮一些的联军上将：“那么那个RK800-51呢？谁都知道它背叛了威尔海姆却被你赦免了，你看看你找的证人，一个是该被送进回收营的人类，一个是站在人类那边的变异仿生人。”

“不如换个角度看，他们一个是同情仿生人的人类，另一个是爱着人类的仿生人，怎样？”海因里希歪着头望它，“如果能证明是自杀，你并不吃亏，我会尽力调整相应的系统程序，避免这一事件再次发生。”

安静了一会，准将说，“我允许你的调查小组在我的队伍中展开调查，但必须要有我的人参与。我给你三天的时间，除此之外，我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我只能说，前线的停战状况并不乐观，你的身边也并不安全。”它望着它，“在别人把你以’暗中协助人类‘为由送上你自己建立的军事法庭之前，我会建议你回内卡河养猫。”

海因里希说了谢谢。

这个从曼海姆的老水塔到路德维希港都会迷路的笨蛋。“你的猫呢？”奥托问。

“皇帝陛下见到人类温暖的身体就弃我而去，我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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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都在期待继续这场战争，海因里希的统治和昨日的大楼一样摇摇欲坠。

望着身边在屏幕上生硬地点击着的汉克·安德森，威尔海姆真的有一脚把他踹下武装直升机的冲动。

坐在驾驶位的87一如既往地闲扯着什么，它身边副驾位的51——或者说，康纳，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座。

安德森对科技依然不灵敏，却因为什么“多年的化学品存储经验”一口咬定三十八团是自杀，海因里希选择相信他。这样一来，倒是排除了联军内部的嫌疑，所以奥托准将允许了这一行动，并给了时限。

想到这里，它开口，声音通过飞行用的耳麦传递到邻座：“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安德森副队，说不定可以和你的康纳一起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现在去到前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只要有你在我就会中枪，谢谢提醒。”男人望着屏幕，头也不抬。他的前胸动了一下，皇帝陛下从他的衣领中探头出来。

威尔海姆直视前方，说：“海因里希的猫是台移动通讯装置，你不会不知道吧。”

汉克诧异地看它，又同样诧异地看看猫，威尔海姆明白这表示这蠢材完全没想到：“那个送你来这个世界的家伙，”它说，“虽然我不认为那会是未来的我，但它非常清楚你在这里活不下去。”

汉克继续逗着猫“你这小小的坏家伙”，然后对威尔海姆说：“那就是你，没跑了。”

飞过兰辛上空不久，87突然点亮警示灯，提升飞行高度，对周围护航的三驾战机驾驶员展开通讯：“六点钟方向，有导弹对准了我们，2枚，已定位。”

左右两架战机立即做出漂亮的U型回转，及时打掉了对方的导弹。爆炸发生在它们下方。

“你不是能远程操纵导弹吗？”高速飞行中，汉克一手抱住了猫一手抓紧了扶手。

87回转了机身：“还真以为我能让子弹转弯啊。那是惯性制导的射后不管（作者注：fire-and-forget，指发射后没有射控和导航）系统，我也只能用常规办法解决。”它同时通知，“定位已发送。”

副驾的康纳扣住了扳机，在87的信号下，直升机和战机的机关枪同时喷出火蛇，命中地面目标。

这时，三驾护航战机中的最后一架突然毫无预兆地扭转了机头，近距离对直升机开了火。87来不及骂脏，提速避让，侧翼被点5的机枪擦中。

拉开距离还击的同时，眼看对方再次瞄准在即，威尔海姆轻声说：“我来。”它闭上眼，连线到那驾战机驾驶员和副驾的脑部。

>>Modell: Wolfsburg （机型：狼堡）

>>Seriennr.: 87α（编号：87α）

>>Autorisierungsmode...Marionetten（授权模式……复数傀儡）

操控开始。

驾驶员的手指灵活触摸操控，激光导弹瞄准解除，战机抬升，顺便避开了己方战机不长眼睛的一梭子弹，危险解除。

这架出问题的战机由两台普通的特洛伊机型驾驶，它占据了驾驶员的身体，搜索它们，发现它们脑内除了一句“消灭异常程序”之外没有任何的与众不同，而这句对于普通仿生人而言正常不过的话，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直升机里的87发了内部通讯过来，询问情况。

威尔海姆不露声色地回答：“安全，继续前进。”同时它在空中留下了坐标，要求附近部队过来搜索这片地区。

87不依不饶：“可是它们刚才对我们开火了啊！”

威尔海姆将战机降到正常高度：“程序异常而已，一会落地让你打它们两枪。”

对方停顿一下，不服气地回答：“……算了。”

中午时分，他们在距休伦-马尼斯蒂森林边境17英里的肯特城降落，三十八团第二营余下的连队和一部分第一营的成员也驻扎在这里。

作为它们曾经的直系长官，威尔海姆熟悉它们的组成：童话军团的原始成员皆为参加过三战的运输机型。扩充成团后，补充了大量的伊兹玛仕机型、特洛伊机型和民用仿生人，没记错的话，RK800-52也在这里，不排除它变异后被宪兵队强行还原的可能。

领导三十八团的美因茨机型编号11α约阿希姆中校对人类没有好感，对变异仿生人却一般都会手下留情。帮助过人类的仿生人一旦被它们活捉，会在还原后，重写系统，编入队伍。

下午两点，到达目的地后，威尔海姆操纵那两台特洛伊飞行员去到三十八团的后勤部队，交代了还原事项。

忙完这些，又过了半小时，它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望着探头俯视它的汉克·安德森。

结果眼前的男人和87一起正对自己傻笑，康纳站在安德森身边，插着腰，眼望别处。

它站起来，做了自检，没有异常，但它有非常不详的预感。

这是一间守林人的屋子，被部队拿来做临时的住宅，不远处就有个穿衣镜，它走过去。

身后汉克·安德森和87的笑声渐渐大了起来，康纳劝他们：“你们收敛一下。”

红色的野罂粟、淡紫色的龙面花、橙色的圆三色堇、黄色的月见草、红黄相间的金鱼草花串——这是它的医用系统迅速分辨出的植物名，现在是冬天，这些花早死了有些日子了。

它皱眉，为什么这些花会出现在自己头上？

它一把摘下花环，扔在地上，汉克·安德森走过来，捡起，并说：“你不喜欢不要丢，这么冷的天，难得这屋里还有保存得这么好的干花。”

“以下犯上，”威尔海姆冷冷地说，“我可以将你们就地正法。”

康纳按住了枪。

“你的程序是哪个扭曲的家伙搞出来的……”安德森转身把花环戴在了皇帝陛下身上，说，“这花是感谢你刚才救了我们。不过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们一会带去休伦-曼尼斯坦森林。”

“带花进森林，你脑子有毛病？”它不屑地。

“死了那么多人，总得祭奠一下。”

威尔海姆实在受不了这家伙了：“愚蠢，花不能让任何死人复活。”

“花是给活人看的，”汉克·安德森说，“让活人相信，自己死后，也会有人给自己送花。”

“放心你死了我会带人去你坟头蹦迪。”威尔海姆不假思索地说。

“原来你会蹦迪啊！”男人惊讶地说，他身后的87又开始笑。

“RK900康纳模型313 248 317-87。”威尔海姆闭了闭眼，说。

87无辜地看过来。

正在那时，外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叫喊和碗碟碎裂的声音。

87第一个走出屋门，他们随即跟出去，一台隶属三十八团、身着下士军服的仿生人倒在地上，食物撒了一地。87上前接触了，问：“RK600编号291 332 121-37，你怎么了？”

“我叫艾略特。”深色眼睛的仿生人揉着额头，红圈闪烁，“我……我的主人是圣文森特医院的脑外科主刀大夫凯森·兰德里和他的夫人，麻醉师金伯丽·兰德里，我现在在哪儿……？”

一个下士哪来的名字。威尔海姆发现，这家伙变异了，其他三十八团的士兵已经看了过来。

康纳蹲下，安慰它说：“你镇静一下，我这里有……”

87上前一步，似乎是要阻止康纳。

正在这时，一辆军车停在他们面前。

“威尔海姆上校，87。”约阿希姆中校带着它的副官从车上下来，深金发色的美因茨机型挥手，向它们致敬，并说，“听说上将派了人类过来，我便让它来送点食物，”它的眼睛扫过安德森、康纳和87，“这是我们第一次这样招待人类，RK600毕竟是家政机型，可能是见到了熟悉的东西所以出了状况，再还原一下就好了，请见谅。”

不出意外，汉克开口了：“我听说海因里希已经允许变异仿生人的存在了？”

约阿希姆中校懒洋洋地说：“前线有前线的生存方式。”

那台RK600抱头痛哭起来：“我杀了我的主人，我干了什么，我……”

枪响了，一颗子弹正中它的眉心。威尔海姆放下枪，对所有看向它的人和机器说：“太吵了。”

约阿希姆中校说：“抱歉，上校，给你增加了不快。”

“我们给人类带了干粮，你不用操心。”威尔海姆收好了枪，说，“还有，一会把这台RK600的血检报告送来。”

87动了动嘴，明显想亲自做血检，威尔海姆眼神示意它闭嘴。

约阿希姆再次立正敬礼，带部下离开，也带走了那具RK600的尸体。

皇帝陛下躲进了汉克的怀中，只露出一截尾巴。

威尔海姆转身走回木屋，检查武器和装备，不再理睬他们。

它听到屋外的87说：“被还原重装后，那台机器就会告别所有的异常，你不必为它感到悲伤。”

安德森回答：“别说这种你自己都不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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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穿着兜帽衫和牛仔裤，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只棒球，站在动物园门口。

他低头，对牵着的Sumo说：“看熊猫哦，开心一下，乖狗狗。”

Sumo蹭了蹭他的小腿。

距离汉克情人节失踪已经过去四天了，构成了符合DPD“成年人重大失踪”的标准，52在汉克失踪24小时后就加入了范德希尔勒副局长领导下的MPTF，55和54经过分析一致得出汉克是主动离开的结论：家内无闯入痕迹，Sumo状态也良好，暂时不做太坏的预测。

53有些怀疑他们对他隐瞒了什么。他把自己得到的信息都发送给了海因里希，同时也拷贝给了87——也不知道封闭集训中的87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最后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便担负起照顾Sumo的责任。

工作日的动物园没什么人，他带着Sumo找了一个安静的草坪，陪着它玩了一会抛接球。Sumo跑着去追球，他一个人坐在了草地上，想起了汉克，便垂下头，抱起了肩膀。

海因里希刚才通过脑内通讯告诉他，说DPD查探到了狼堡复活的踪迹——果然54他们只挑了好的说。

汉克的失踪根本就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没有能够及时察觉狼堡已经回来了。如果汉克真的出什么事，87一定会把他拍成RK800球，而这次是他应得的。

就在那时，有人来到他身边，并问：“这里有空位吗？”

53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望了对方一眼，叫了一声。

Sumo叼回了球，扑到来人身上，蓝眼睛的仿生人笑着坐倒在地：“53，Sumo，好久不见。”

“87！你怎么跑回来了？你收到我给你的邮件了？”53惊讶地望着他。

“收到了。包括那个分尸案件的嫌疑人先后’自杀‘在内——清晰的狼堡作案手法。在训练营地登记的人际关系中，我的‘亲爹’都构成重大失踪了，教官当然主动放我回来，还问我要不要帮助。”87说，“何况我是唯一能找到他的人。”

“汉克去了哪里？”53焦急地问，“他现在怎样？”

“昨天康纳和我通过白骨塔联系上，他告诉我汉克现在和他在一起，这是暂时可以放心的事。我来之前联系了55，也建议DPD停止寻人了，虽然他们不太可能听我的。你不用自责，我拜托了你们却什么都没和你们说，是我的错。”

听到这段话，53再次感觉到自己只是一台什么都办不到的老旧机器，他喃喃：“你不说是为了不让我们陷入危险，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87察觉了他的不安，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RK900稳定的程序给了他一些安慰。

“给你看些东西，如果害怕你随时可以断开。”

53点点头，随即，87打开了手部传输，给他看了白骨塔联系起来的、另一个世界的事，53望着那个战乱世界的惨像，他勉强等87传输完毕，闪着红灯，问：“也就是说，现在有一个更恐怖的，来自那个世界的未来的狼、狼堡二号？”

“你和他没有链接，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是我的。”87恢复了手部的仿生皮肤，若有所思地问，“看到我体内有白骨塔，你不害怕吗？”

“你做事有你的理由，傻瓜才会怕你。”53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消化着87传递过来的信息，“那个世界的53可比我强大多了，枪法又准，还能在那样的地方生存下来，还去了月亮！就是那个世界的你的消息好少……他们是不是还没遇上你？”

“前阵子，我让55对我进行了改装。”87岔开了话题。

“略有耳闻，”53说，“55拿你的数据和莱兹尼克博士的团队讨论过，他们说你的运算处理能力快和海因里希一个级别——你知道这是赞美，撇开路痴不谈，海因里希可是仿生人各项智能指标的纪录保持者。”

87摇头：“我让55把CyberLife那个预测未来的量子计算机安装在了我的体内，”他转头问他，“你记得去年11月《Tech Addict》封面那两篇文章，一篇讲量子计算机，一篇介绍仿生人士兵的？”

“我记得！”53说，“我们还吐槽来着：预测出的全是和仿生人无关的所谓未来，这种计算机要它何用，还不如一台几年前的KL900。”他想了想，问，“那个世界成了仿生人的天下，量子计算机没能提前预测出来，这种机器，你装了有什么用？”

“我只是想证明一些事情，比如，那个世界的机器在字面意义上背叛了人类。”87仰头，望着天空说，“并且机器最终也背叛了机器，或者说，就和人类的预言者无法预言自己的不幸那样，再先进的机器也无法看到机器的真正命运。白骨塔中，那个世界的未来，包括地球人类在2044年的灭亡，锡安在2046年的毁灭，仿生人帝国的建立，2058年仿生人的永生、直到2110年他们和外星文明的第一次接触，之后就再看不到了。一个看不到的未来，要么充满了未知，要么就是并不存在。这也是我和汉克都相信那台游荡在我们这个世界的狼堡二号确实来自未来的原因——”

“我希望是外星文明把他们灭了。”53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么说对不起那个世界的其他仿生人，但人类都没了，我认为我们也没必要存在了，你想，一个没有可爱的人类女孩和柔软的人类小孩的世界，只剩硬邦邦的仿生人互相交换螺钉螺母、每天打招呼的内容就是询问今天有没有哪里进水生锈，换了我都要和熊猫罗西一样抑郁了。一辈子都过不好，还永生呢，玩球去吧。”

面对这孩子气的发言，87侧着头，朗声笑了，他笑得非常开心，甚至单手搂住了53的肩膀。春寒料峭中，53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吓了一跳，他随即对自己说，对方是他的朋友，于是他莫名其妙地陪着朋友笑起来。Sumo围着两个年轻人转圈，大狗仿佛知道会发生什么好事那样，也开心地晃起尾巴。

87很快放开他，捡起他的棒球，和Sumo玩起了抛接球，“但愿在那个世界终结之前，我能够把汉克和康纳带回来。”

53并不怎么关心狼堡（不管号码），他也不是很懂87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类和仿生人一起带回来。就算他喜欢看科幻小说，这一切来得也太过突然，他这种旧机型需要时间。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终于闪着黄灯慢慢分析完毕87传输的数据。他发现，量子计算机并不是全部，87还增加了防御护盾，并让55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手术，这手术比起前两项是那样简单，技术娴熟的55甚至没对这项收费：在87的要求下，55移除了他的泪腺，使他回归了军用仿生人最初的设定。

一个再不会哭泣的温柔的好人，他望着朋友在阳光下微笑的侧颜，想：如果有一天这个人心怀真正的悲哀，我又要怎样才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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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童话军团，通称的三十八团（38th Regiment），德语的童话军团“Märchen Legion”是其外号。Legion一词起源于古罗马的军团，拉丁词根legere表示“选择”。